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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老掌心传递的温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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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24年10月9日清晨,当李大爷踉跄着冲进接访室时,我绝没想到这个案件会成为职业生涯最深刻的记忆。那声颤抖的“请帮帮我”,至今仍在耳边回响。
  李大爷推开门,带进一阵冷风,沾满泥渍的裤脚还在滴水。我清楚地记得他军绿色外套左襟别着枚褪色的五角星徽章,在接访室白炽灯下泛着微弱的光。
  “同志,我活不下去了。”李大爷从怀里掏出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的低保证明,布满褐斑的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老树根,反复念叨着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公司”。当他说到“走烂两双布鞋”时,我注意到他左脚解放鞋底有道豁口,露出用草茎捆扎的鞋垫,我喉咙发紧——这位老人竟徒步三天三夜从韶关市仁化县走到广州!调取工商档案时我信心满满,毕竟处理过太多冒名注册案件。可当系统弹出人脸识别认证成功的红框时,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  “您仔细想想,去年4月有没有刷脸认证过什么?”我蹲下来耐心地询问。李大爷眯着眼睛回忆着:“有次充话费要刷脸……”这个细节像闪电劈开迷雾。我们连夜调取通讯记录,发现200元话费到账时间与公司变更登记完全吻合。
  档案室里打印机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。屏幕上的工商登记材料里,李大爷的人脸识别照片眼神呆滞,与眼前这个瞳孔晶亮的老人判若两人。“这是您吗?”我指着电脑问。他凑近屏幕看了半晌:“那天太阳毒,刷脸时眼睛都睁不开……”
  为还原真相,我辗转联系到李大爷当天的临时雇主。建筑工地开具的证明显示,股东会召开当天老人正在韶关搬砖。司法所出具的贫困证明更证实,这位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的老人,绝无可能经营科技公司。当我把厚达3厘米的证据材料递交法规科时,才发觉掌心全是冷汗。
  公示撤销决定那天,我问李大爷怎么回家,他说“还是慢慢走回家吧”。“您这么大年纪了,那么远走回去不安全。”我对他说。我让他把微信收款码打开,给他转了200元钱,让他乘坐公共汽车回去。此时,他突然抓住我的手,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像粗糙的砂纸,却传递着最滚烫的温度。
  每当我翻阅案卷时,指腹总会无意识地摩挲钢笔——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个秋日黄昏,从苍老掌心传递来的温度。这温度给予我信心和力量,让我坚守监管为民的初心,不断前行。

□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区市场监管局 王晓文